◆              红 布                ·海剑·               第一章   路到这里显得宽了,还有了些新鲜的动物粪便。跋涉者抬起头,知道在家乡 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青白的天幕象一幅巨大的太阳旗。太阳红得不正常,太 阳旗正在缓缓落下。               第二章   佐藤吉冈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颇有一种母亲被异族人强奸了的感觉。他先是 怀疑联队长说错了某个词句,于是小心翼翼地请求重复。联队长虽然还是说了。 可语气里毕竟有些心不在焉。吉冈后来证实自己的耳朵并没有出毛病。   他走出内室。这座面积不是很大却相当坚固的工事里只剩下不到二十名士兵。 其中还包括五个挂彩的。他们看他的眼神就象迷路的孩子。吉冈低下头,点手叫 过军曹,让他把炮弹箱改装成一个大木箱,装进水源中佐的尸体。士兵们对吉冈 少佐很是不解,看起来他倒象个大学生,从不打人骂人,就连下士渡边被抓回来 的时候他也没有按照逃兵处理,只是拍了拍渡边的肩膀,仍然把枪还给他。一个 士兵哼起“我的故乡草木町”这支歌,军曹跳过去给了他一记脆响的耳光。   军曹才二十几岁,生得粗眉大眼身高体阔。他是以水源中佐为榜样的,也蓄 了一盘大胡子,打仗冲在头里,喝酒也用大碗,就连睡女人也永远象个火车头似 的。   中国军队怕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了,佐藤心里想。双方在这里对峙了近半 个月,中国士兵还在那儿唱歌,并不急于进攻,只是不放他们出去。相反,自己 的中队早就垮了,思乡,厌战。水源中佐领了几拨人马想杀出个缺口,换来的只 是自己和三十几名士兵升入天国。中国士兵一到天黑就点起几堆火来。他们不急, 仿佛吉冈的中队是火上的烤鸡,只待熟了。   给养和援兵早就成了奢望,连鼓励的话也很久没有听到。这片三角形的防区 如今只剩下吉冈中队一条底边。在联队长来电话之前,守卫另一条边的忍川少佐 从电话里对吉冈说:佐藤君,我的中队完了,大日本帝国完了!吉冈还没来得及 说什么,便听到尖刀刺进皮肉的声音和阵阵哀嚎……忍川君!只要你再坚持五分 钟,大日本帝国就投降了!   吉冈心想自己的刀已经许久没有用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锋利。联队长的叔叔, 田村中将为天皇尽忠时用的是把锈刀,士兵们打起机枪来都掩盖不住他那撕心裂 肺的惨叫。联队长有支崭新的德国勃郎宁手枪呢,可他还是会用刀的吧?我是个 军人,吉冈对自己说,我要我所有的士兵成为堂堂正正战死疆场的战士!   一个中国士兵微笑着向他举起步枪。他们相距很近。他还是个孩子呢,土布 军服里露着绣花的兜肚。吉冈几乎麻木了,直到子弹恶作剧似的炸在射击孔的旁 边,他才往后猛跳开去。那个被俘的国民党军队营长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小鬼子 我操你个妈!吉冈没有理会。虽然精通汉语的慧子告诉他这是中国话里最恶毒的 一句。吉冈跌跌撞撞地往内室的门口走。军曹和下士渡边他们几个在一边偷笑。 水源中佐威严地躺在拼装后的炮弹箱里。               第三章   松本慧子这时才刚刚梳好头,吉冈就几步闯到近前,抓住她又推倒在床上。   这几天夫君要她要得特别厉害,劲儿也好像使不完似的。慧子曾问他为什么 不要那个中国女学生。吉冈给了她一记耳光,说支那人是猪,大日本帝国武士的 精血不会洒在猪身上。   慧子先还听见那个中国女学生的喊叫,渐渐地就没有了声音。水源中佐捂着 脸来包扎,告诉慧子士兵们干得太用力,把她给弄死了。那些没轮上的就乘着她 的身体没凉奸尸。慧子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吉冈说你若被中国人捉住下场说不定 会更糟。慧子就更加心惊胆颤,尤其是听了中国战俘的连日咒骂之后。   军曹让随军慰安妇小野枝子和中国战俘营长睡觉,说是要看看支那男人厉害 还是大日本男人厉害。他们绑紧战俘的双手,脱去他的裤子,让一丝不挂的枝子 百般挑逗。   日本士兵们发出一声惊呼!中国战俘的家伙果然厉害,雄壮紫胀,怒发冲冠。 枝子还没尝过支那男人的滋味儿呢,于是迫不及待地委身上去,却不提防被中国 战俘一口咬住,生生咬断了脖子上的大动脉,血流喷涌不止。   小野枝子死了。   士兵们纷纷要求杀了他。枝子是水源中佐一直独享的,士兵们才被慰安了两 天。   但是吉冈少佐不允许他们那么做。他让人给中国战俘穿上裤子,洗干净了脸 上的血迹。这位营长一直在破口大骂,甚至还在吉冈伸出的拇指上啐了一口带血 的腥痰。   吉冈累了,动作也不似以往那么有力。慧子觉得他的全身起了一层小疙瘩, 目光也变得呆呆的了。   吉冈咬着牙,两眼开始充血,口中发出一种“呼呼”的低吼。慧子吓得别过 头去。吉冈的手揉到早上被他咬破的右边乳房上,慧子就忍不住大声呻吟。   军曹在外面大喊:少佐阁下,中国军队看样子要打炮啦!   给我顶住!吉冈在女人身上命令道。工事外面炮声大作。   许是受了慧子的吟唤和炮声的刺激,吉冈变得顽强起来,弓着腰猛烈进攻, 直到两眼发直,周身僵立,才终于射出了最后一滴精液。   吉冈翻身下了床,取出一身新军服仔细穿好,样子英俊而肃穆。   慧子!为天皇尽忠的时候到了!   夫君的脸上显出继父一般的凶残。   继父死了。是在他钻进慧子闺房的第二天被吉冈用手枪打死的。吉冈说这个 禽兽不如的家伙不配玷污大日本武士的刀!我们在前方为祖国的荣誉而战,他却 在后方奸污我们的女人。   ……   吉冈把刀递给她:慧子,我们用这把刀吧!   慧子蜷成一团,白皙耀眼的裸体不住地抖着。吉冈把一桶汽油淋到床的四周, 说你尽忠以后我就点这火……我不能让中国人得到你的尸体!他们也会奸尸的……   慧子想:同样的火焰也曾吞没了小野枝子。   外面响起了缴枪不杀的叫喊声。   吉冈顾不上许多,拉出佩枪就朝自己的胸前打了一下,连带着一股热血扑倒 在慧子身上。   慧子天旋地转地昏了过去。               第四章   工事里后来就没有了声音,远处渐渐飘走了中国军队好听的歌声。   紧握着枪的军曹被打掉了头盖。中国战俘不见了,中国女学生的尸体也不见 了。   慧子逃出工事,向着太阳落下的地方一直走。在路上,她捡到一个花布包袱, 里面有几件中国妇女的衣服和一张写有“秦月娥”三个字的良民证。   大大的太阳旗终于不见了。跋涉者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许久没有吃 到东西了……               第五章   营长负过两次伤,一处在腰上,一处在腿上。在腰上的并不重,只是掀掉一 块皮肉。   那是在一次他带着队伍换防的路上,得到消息说有一个中队的日军正在附近 移动。营长知道来不及向上级报告了,就决定单独吃掉他们。他生平最恨有人在 自己的家里耀武扬威。   营长带队快速赶到一个山口,把二三连部署在两边的山坡上,把机枪连放在 口袋形的脖子处,然后叫来副营长,给他五六个老弱残兵和两辆马车,并暗授计 谋。   日军看到前方不远处正有几个中国士兵赶着两辆满是粮食的马车懒洋洋地走, 中队长马上下令追击并且抓获他们。   这五六个国民党士兵跑得极其狼狈,马车上的粮食包也散了,有上好的米面 流了出来。   时逢深冬季节,四处坚壁清野,粮食对于军队极为重要。   日军不紧不慢地追着,他们几乎是在朝天上打枪,并不想打破那些圆鼓鼓的 粮食口袋。当他们的中队长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万分后悔自己竟 然用一整个中队的士兵追击这两辆马车。   进入埋伏圈的日军想退出去,却被机枪轻快地堵住。日军人挤马踏,等终于 稳住阵脚,兵力也已经损失了十之三四。   五六个国民党士兵早就跑得无影无踪,马车也给扔在道边。日军队长不甘心 地扯破几只粮食口袋,才发现里面全是砂子。   日军本想着抢粮食呢却一不留神成了别人的粮食。国军营长让机枪着实突突 了一阵才命令冲锋,这时日军已经溃不成军了。   营长一面大声夸奖机枪连的兄弟们打得好,一面挥舞着系了绸条的钢刀身先 士卒地冲下山去。一轮大砍大杀,他结果了几个日军士兵的性命,却被一把刺刀 捅倒了。               第六章   上峰为了嘉奖营长的机智和勇敢,发下许多酒肉和大洋,并让一个排的士兵 保护着他到牛头镇休养。   营长不知道他们这次的胜利比台儿庄大捷还早了许多。   他们住到了镇长司徒朗的家里。   司徒朗在镇上开着一座钱庄一座酒楼和一座米店,日子过得自是红火,又因 生性随和胆小怕事,故仇人不多,群众关系也不错。   营长住到他家里的第十二天伤就全好了,骑上大马带了几个兵去山里打猎。 在他满载而归的时候,看见一大一小两匹马正追着一只红狐。营长一言不发地加 入了战团。红狐走头无路,向那匹小马猛扑过去。   小马上坐着一个十岁出头的童子,人并不害怕可马却被着着实实地咬了一口, 于是被倒着掼下来,脖子卡进雪里老深。   红狐撇了伤马就往上冲。这时营长的钢刀也到了,贴着小孩儿的腿子砍进狐 狸的脸面。   大马上的人赶过来,和营长一人拉着一条腿把小孩儿拔起。小孩儿扑扑身上 的雪,拽过死狐狸看了一眼,哇地一声哭了,要营长赔他一张好皮子。   这小孩乃是司徒镇长的公子。   当晚镇长很是感激,置办下一桌好菜,要骑大马的县团总公子侍剑陪着营长 喝酒。侍剑白净面皮,高挑的个子,饱读诗书,论男人中,自是比营长俊美上千 倍。   三巡五味过后,营长猪肝着脸子问:妈了巴子你怎么叫这么个狗屁名字,跟 他妈丫头似的!   侍剑就有些不自然,也丢过去几句讽刺,摇头晃脑半文半白。营长自是听不 大懂,只瞅见侍酒的丫头在一旁偷笑,就知不是好话,于是立起身蹬在座椅上要 动粗。他的士兵们也扔了鸡腿和酒壶袒出胸脯。   司徒镇长忙闪过来劝,县保安团的两个兵丁哪里见过这个?早吓得湿了裤子。   侍剑也是一脸苍白,倒还镇定,说红狐本是公母两个,公的让营长劈了,母 的必会来报复,要和营长赌赛,看谁先抓个活的。   营长当然不惧!   当下又是喝酒。白面侍剑却突然不饮了,整整衣衫站起,脸子也由白转粉。   营长长身看去:厅堂里进来一个女子,三齐的头发黑油油地,桃花似冰冷的 脸子,紧身斜襟白缎小袄,蓝布宽口裤子,宛若一轮蓝天明月,走起路来身子不 摇,腰却软软的。   侍剑堆起笑眉迎上去。营长借机把跷起的腿子搁下,顺手扣上前门的钮子。   侍剑象是要送个什么东西,女子不理,一径往内房走。   侍剑于是很没趣。营长笔直坐着也不舒服,这酒便喝得寡,早早散了。   排长讨好地问要不要派几个弟兄去守那红狐……营长踢了他一脚说:大冷天 儿的这不是找骂么?               第七章   腰子软软的女子是司徒镇长的千金,也是侍剑未过门儿的媳妇。   营长从那夜开始就再也睡不成个整觉,满心满眼都是司徒婵娟软软的腰,于 是和小孩儿国威倍加亲近,允许他摸自己的大肚匣子和钢刀片儿。国威喜欢营长, 不叫叔叔反而叫起长官来,每日跟了,象条小尾巴。   婵娟见了营长,先只是客气地笑笑,渐渐地知道了他打日本鬼子的勇猛,不 觉笑中也多了些内容。营长那天抓到几只山鸡,正要拿来下酒,婵娟遣国威来讨。 营长受宠一般,还送了九颗黄灿灿的子弹。婵娟则马上回赠了四样小菜。   营长就着这几个仙桃般的俗菜足足喝了一个昼夜。   婵娟每日只在房里读书,营长就故做姿态地站在院当中赏月,间或还背上几 句磕磕吧吧的唐诗。常常冻得整夜让护兵搓脚。排长便道:不如冲进去一家伙干 了,省得发痴……营长骂到:妈了巴子你知道个腿子!   这番苦心竟也有了收获。是一个傍晚,营长快冻挺了的时候听见婵娟房里有 种不正常的动静。他拿不准要不要推门进去,猛然有男人的粗重喘息尖利地钻进 耳鼓,营长更难耐了,只一脚便踢开插棍。眼见侍剑满屋子跑着追婵娟,捉住了 就要咬嘴。营长奔过去一把拎住脖领子把他甩到门外。   侍剑也不再进来,只往眼里存进两道寒光。   婵娟就瘫了,歪在地上不会动弹。   营长壮起胆子把她抱到床上。婵娟让他把门关好,营长犯难了,不知道该把 自己关在门的哪一边,直到婵娟低叫:快进来别冻着……   女孩的闺房里素雅幽香,营长有点儿头重脚轻。婵娟起身给他倒过一盅茶水, 对他说:今天的事别对别人讲好吗?   营长只顾点头,闻见女子身上的香一波波旋过来,顷刻间便失了东南西北。   婵娟叹了口气,眼泪丢丢地淌下来。营长只觉着血往上涌,拍着胸口跳起来 说只消你一个点头我就去切了那个王八!婵娟忙捂起他的嘴低声央求。营长像是 被人点了穴,跌进椅子里动弹不得。   营长忘了一切,只记得自己还要婵娟姑娘答应别再哭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 往卧房里走,胸中说不上波涛汹涌但也久久起伏不平。               第八章   这个世界上有了越来越多的秘密,大如蒋委员长和日本人的,小如营长和婵 娟小姐的。   日子仿佛只是在相互匆匆的一笑中度过了,部队也好像是忘了营长的存在。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个月,没有谁能捉到红狐狸,甚至连个狐狸的影子也没见着。   营长白胖了许多,除了和镇上的一个酸儒不求甚解地背些唐诗宋词之类,就 是练刀法,司徒镇长家的万年青都被他剃光了所有的叶片。   国威也长壮了些,得到营长送的一把刺刀。   婵娟还是在县里念书。逢到月末归家的日子,营长就只身一人出游,破例不 带护兵,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们的感情有了发展,尽管还是单纯的。大青马习惯了两个人的重量却受不 了营长一个人的折腾,欲火快要把它的主人烧死了。每个月它都得把他们载到一 片小树林里,营长便屡败屡战地求欢。   婵娟却只让他亲自己的手脸。   时令已值酣春了,女学生白衣黑裙白袜黑鞋,青青少女掩饰不住的诱人韵味 常常使人高马大的国军营长想起战斗中的顽强冲杀。   日军以东三省为基地大肆向我中原地域挺进,而营长的双手却只是行至婵娟 的腰部就受到了抵抗。向下是不行的了,那手便探进人家的胸衣。   说起来他们还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个呢,又是新鲜又是害怕。营长的手终于触 着一堆软肉,身子立时麻了,喉咙也象着了火……婵娟一下子瘫了,委进他的怀 里,目光定定地问:你可要娶我?   要娶的。营长坚定地说:要你坐九九八十一个人抬的大红轿子!   婵娟便憧憬着笑了,要他背。于是在春天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树林里就有一 个威猛健硕的军人背着心爱的姑娘绕着大青马来回跑个不停……   侍剑那个当团总的爹几次派人来镇上催婚,说家里住着一个排的大兵总让人 觉着不踏实。   司徒镇长自是不敢多言,只是女儿总说要等到学成后再定日子。   营长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姑娘的身子,每次去县上接她之前都暗下了拼命的 决心,可一看到婵娟腰子软软地走过来,他自己就先没了根。也许他只是抱着姑 娘娇嫩的身子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她,想她的时候如同猫捉 老鼠,看见她的时候又象老鼠见了猫……唉!能够在枪林弹雨中抡大刀片儿的铮 铮汉子却奈何不了一个单薄女子!这就是妈了巴子的爱情?!营长抱头不解。               第九章   日军进来的时候营长正在酒醉大睡。县保安团引着水源中佐的中队乘月黑风 高悄然摸进镇子,一个日本兵在他的腿上刺了两刀就把营长抓走了。   保安团的人狐假虎威地押着一个排的国军士兵和几百名老百姓替日军修建三 角形的工事。排长丁大个子带领几十名兄弟和保安团展开肉搏,一棍子砸死汉奸 侍剑,但终因手无寸铁,被日军全部杀害。   水源就在刚刚建好的工事里强奸了婵娟。营长双眼喷火,嘴角淌着鲜血大骂 不停。日军倒不杀他。只是时常让那个精通中国话的松本慧子来劝诱。士兵们和 婵娟的惨死已使营长恨碎口中牙,因而慧子除了一句“操你妈”之外别无所得。   营长就这样被关在工事里,一天又一天。               第十章   秦月娥——也就是松本慧子在大王庄里提心吊胆地过了最初的几天。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户农家的土炕上,身边还坐着个白 发苍苍的老妪,满脸的褶皱里全是泥垢。   慧子吓了一跳,想坐起来。老妪于是附身问道:孩子你醒了?   慧子这才看清老妪是个盲眼人,两个眼窝都是凹凹的。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问这是什么地方?   咱这儿叫大王庄啊!老妪摸摸索索地端来一碗水:你昏倒在路上,是我儿富 贵把你背回来的……   慧子脑中根本没有这些记忆,接过水来大口大口地喝了,觉得头晕目眩,   又要跌倒,老妪就喊:富贵快拿饭来!   门帘应声挑开,进来一个铁塔似年轻汉子,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大海碗。   慧子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当那碗里的蒸红薯是妈妈亲手做的寿司饭,狼吞虎 咽地吃了起来。   铁塔般的庄稼汉子咿咿呀呀地叫出声,老妪忙说:闺女莫急,慢慢吃,慢慢 吃啊……   哑子富贵从大路上背回一个标致的女人,说是牛头镇的。那儿被日军占领了, 她侥幸跑了出来,跑到大王庄的边上就昏倒了。   当然后半截是慧子自己说的,没人能够证实。   大王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民还好对付,只是议论这女子毕竟白了一些,听 说家里是开米铺的,这白也就顺理成章了。   慧子最怕的一个,是哑子富贵的朋友四保,这家伙长得极丑陋,个头虽高, 但头顶中部几乎全秃了,脸上没有肉,只蒙着一层又薄又亮的皮。慧子最怕他那 双黑多白少的眼睛,只要射住自己,就仿佛已经伸出两只小手来。   四保眯着一双小眼睛,不怀好意地问:你家是牛头镇的?那儿我常去,怎么 没见过米铺里有你呢?   慧子本想说自己一直在县里上学,平时很少出门,但她明白一个谎言之后往 往要用几个谎言来掩饰的道理,于是干脆缄口不言了。   四保的眼睛中瞬间就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光亮,照得慧子很不自在,转身走进 老妪房里。四保影子一般跟了进来。在瞎眼老妪面前他根本不必有丝毫忌惮。慧 子隐隐地感到了一种日趋迫近的危机。               第十一章   慧子做手势说想洗洗自己。   哑子富贵马上刷干净一只大木盆,又抱来许多干柴帮她烧水。瞎眼老妪后来 把儿子赶了出去,让他在院子里守着。   在工事里呆得太久了,尤其是陷入中国军队重围的那些日子,慧子几乎没有 再洗过一个热水澡,加上夫君不分白天黑夜地要,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象是给套 上了一层又粘又厚又臭的硬壳。   热水使她感到阔别已久的舒适与安全。   慧子分开两腿蹲在木盆之中,这样可以让湿热的蒸汽顺着下身的开口徐徐进 入自己。那是一种丰富而充实的感觉。慧子似乎要瘫了……   老妪蹒跚着过来帮她擦背。厚茧的手碾过娇嫩的肌肤,微微有些痛,但是慧 子觉得很是惬意。   慧子说自己的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不知道现在该往哪里去。老妪就把她揽 进怀里,亲切地说从今往后这儿就是她的家了,该把这笔帐记到千刀万剐断子绝 孙的小鬼子身上……   慧子听了立刻变了颜色。好在老妪是看不见的。   哑子富贵被唤进来倒水。此时的慧子已被热水浸润得光彩娇艳,脸儿通红的, 水汪汪的眼睛和柔软的嘴唇使他不敢目视。   瞎眼老妪便极力夸起儿子的好来,说他人孝顺,活路也做得细,只是自小不 能言语,可也不碍吃不碍穿不碍种田,比四保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子不知强上多少 倍了!老妪听了听没有动静,又说:只可惜二十六七的汉子,连个媳妇子也没寻 下,我这当娘的怕是死也咽不下这口气了……   富贵每天早早便去山里打柴,披着满身霜水回来,一口气喝光慧子煮的两大 碗玉米粥,就又拎起木工家什,四处寻觅活路。   慧子在家中是学过女红的,只要有样子,缝衣做裤也是不在话下。   邻门的二嫂是个年轻寡妇,孤身带着的四岁的儿子。幸好有四保常送些米面, 日子也便勉强过着。四保是个色中饿鬼,借周济之际讨些小便宜,二嫂也就睁眼 闭眼了。   女人们在一起处长了什么话都可以说,尤其是这位二嫂,在庄里本是个不受 夸奖的角色,如今有了不知底蕴的逃难女子秦月娥,她就象个迟暮的艺人,终于 找到了新的活跃舞台。   四保私下里说:这秦月娥怕不是个好货,瞧那样子,屁股都让人给操扁了!   这话不期传到慧子面前,不由得恼羞成怒,但又无法发作,只得涨红了脸不 发一语。二嫂是何等精明?瞧她这副变颜变色的样子,已是明白了几分,当下自 叹女人难做!回想短命爷们儿过去之后,闲人歹汉自是不断,要不是因为有个遗 腹子拖着,怕早已经死过几回了……   慧子也免不了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二嫂眼见时候已正,就直言不讳地说出了瞎眼老妪的意思:想把这举目无亲 并且无家可归的秦月娥配给富贵做媳妇。   松本慧子不由得想起了夫君吉冈——一个英俊挺拔的大日本帝国武士……如 今做了他乡之鬼了,却又让自己往何处安身?   自那日以后,慧子看哑子富贵时的目光便多了些别样的意思。这个闷声不响 的年轻汉子倒也着实乖巧,抽空给慧子打了座梳妆台,还嵌上块不知哪里寻下的 半面镜子。   慧子暗自叹了口气,依照瞎眼老妪的指点,给富贵做了几身家蓝布的新衣服。 家里于是变得热火起来,老妪虽看不出,但心里也觉到这秦月娥的几分顺从,举 止言谈间就倍添了母女般的亲昵。               第十二章   四保不老实,从二嫂家弯出来便去给慧子添柴,间或在身前身后蹭来蹭去, 只欺老妪眼瞎,手脚间尽是挑逗的内容。   慧子先还是忍着,不想那家伙见她胆小便愈发欲火勃起,趁着老妪一日午睡。 索性把慧子推倒在灶间,不由分说地就要脱衣解裤。   慧子忍无可忍,一巴掌扇过去骂了声“巴嘎”——话一出口自己先呆了。四 保也没料到竟会如此,半天醒过神儿来便扑过去掐住她的喉咙半惊半喜地问:妈 了个巴子的你还真是个日本人?   慧子后悔得只想一头碰死,四保倒象是得了理,捏住她的胸脯一通儿发恨… …幸好这时瞎眼老妪睡渴了要吃茶,这才暂时把慧子救下。四保赶过去低声威胁 道:要是不让我弄痛快了我就对庄里人说你是个鬼子娘们儿。看你会不会死得难 看!   慧子完全丧失了防卫能力,被他按伏在灶台上泄了兽欲。刚理好衣服,哑子 富贵就回来了,兴冲冲地捧着一把夹七杂八的五色山花。   四保没事人儿似地说:富贵你丫好他妈福气!   慧子以后每天侍候瞎眼老妪吃完早饭便和富贵相跟着出去。四保初偿了甜头 却又再捞不到手,因而万般恼火,捡空儿又吓了慧子几句。慧子万般无奈,只好 跟他去了庄后的麦场。   四保很是得意,一面想尽办法折腾一面兴奋地说:咱他妈也糟蹋回日本娘们 儿,替中国爷们儿出口鸟儿气!   慧子欲哭无泪。               第十三章   正如瞎眼老妪说的那样,富贵的确是个老实憨直的庄稼汉子,替人家做木工 活儿,管了饭的就执意少收许多工钱。左近的人都夸哑子有福气,有这么个仙女 般的女子来配他。不像他哥,成天带着一帮凶神恶煞似的兵,哪家的闺女敢去寻?   没经过战争颠沛的村民依旧是一副与生俱来的简洁和直朴,未来是怎样他们 并不知道,只是真心羡慕富贵和慧子的出双入对。   在那个极陡的半山腰处,慧子一个大幅度地趔趄。   哑子富贵忙撇了木匠家什赶过去抱她。两个人就势向下一滚,落进枝叶堆积 的一处草洼。慧子被庄稼汉宽大的身躯紧紧压住,一股久违了的男人体味将她细 密地包裹起来。这使她想起夺去了自己处女贞操的继父,与她百般恩爱的夫君吉 冈,对自己垂涎已久却又始终不敢动手的水源中佐,以及那个口口声声要给中国 男人雪耻的色狼四保……二十四年来,慧子竟然从没有象今天这样真真切切地渴 望过一个男人。   她伸出莲藕一般白皙柔润的手臂绕住哑子富贵的脖子,随后送上细腻殷红的 双唇……富贵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他的手被女人导引着伸向两团坚耸膨胀的肉。 他的神经被震撼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迫切地想要伸展出来。   慧子解开富贵和自己的衣服。当那一片耀眼的雪白裸裎在天地之间的时候, 富贵被惊呆了,不知所措地张大了嘴。   慧子用力地把他的身体拉向自己,教富贵认准和把握方位。   他偿到了从未有过的人间极乐。富贵的一双大手攥住女人的胸脯和臀部,雄 浑低沉的“嗬嗬”声响彻整个山梁。               第十四章   跋涉者觉得那个共军团长的描绘实在是太对了,火烧的天空正如一面冉冉升 起的硕大红旗。   营长走近的时候,整个村庄还在熟睡……   共军团长告诉他日本鬼子还会再回来,还有许多象牛头镇这样的地方落在帝 国主义的铁蹄之下,所以共产党欢迎更多的爱国之士参加到这场旷日持久但是必 定胜利的抗日战争中来。   营长在一瞬间便决定要站到共军这边,为死去的婵娟,国威,一个排的弟兄 以及所有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中国老百姓而去报仇雪恨。共军团长愉快地同意了 营长回家探母的想法,并送给他一支驳壳枪和几块银洋。   四保恰从二嫂的热被窝里溜出来解溲,远远望见一个高大的汉子健健地走进 庄子。他揉揉一双小眼,认出那是在国军中做了营长的富贵大哥福禄,吓得翻墙 便走。   四保不只是担心福禄回来了二嫂会旧情复萌,更是为那个日本女人真真切切 地捏了把冷汗。   营长发觉自家的院子变得整洁了,几只欢叫的鸡正簇拥着早起的老母。营长 眼中一热,扑地跪倒,膝行几步,颤声叫道:娘——   瞎眼老妪一下子白了脸子,险险从门槛上滚落下来,抖着声音问:谁?   娘我是福禄啊娘!   老妪立起身,伸出双手往前摸。营长抱着她的双腿哭声顿起。   庄里的人差不多都来了,年长的唤着福禄,年轻的跳叫着长官大哥。二嫂也 来了,还换了身浆洗得板板正正的干净衣裳。   二嫂看营长的感觉就象看一轮水中的月亮。   慧子还没听清四保要告诉她什么就被瞎眼老妪叫过去给大伯子献茶。她和富 贵双双跪倒在地,向代父的长兄见礼。   瞎眼老妪介绍说这是哑子没过门的媳妇。   在两个人目光交撞的一刹那,慧子突然明白这个世界真是传说中的小了,而 营长则立刻窃喜:老天爷妈了巴子果然长了个大眼!   营长不露声色地从椅子上蹦下来,围着慧子绕了三匝,缓慢而又清晰地说: 这女人不能做我兄弟的媳妇。待到大家悉数安静了之后,他才平地惊雷地宣布: 妈了个巴子的她是个日本特务!   他这种从共军团长那里学来的讲话技巧果然效果非凡。众人象炸散了的火堆 四处燃烧着。瞎眼老妪咚地一声往后便倒,立时不省人事。   营长抱着老母,用刚学来的极具煽动的词句讲述了日军的侵华暴行,以及种 种道听途说来的事例,还有婵娟的惨死。当然,他没有说出婵娟是自己未婚妻的 事,只是把日本人对中国妇女的污辱尽力描绘得让人无法忍受。   男人们疯了,四保蹿过来大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又加上一句日他个先人 的——然后谄媚地问:大哥你打算把这个娘们儿怎么处置?   营长看了一眼涨紫脸子的富贵和惨灰脸子的慧子,故意拖延着迟迟不下命令。 等欣赏够了慧子的颤抖,他才振臂一举,炸雷般地喊道:干她!妈了巴子庄上凡 是长了鸡巴的中国人都来干她!   四保首先狂叫着响应,接着是几个无赖和光棍儿的大声起哄。一个老实巴交 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地问:这日本娘们儿怕没朝咱国军打过枪吧?   营长猛地把大肚匣子拔出来抵住那人的胸膛,双眼喷火地吼着:妈了巴子的 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小日本儿糟蹋咱们的女人咱们为嘛不能也干干他们的娘 们儿?!这不为是让爷们儿们泄火,这他妈就为的是羞羞那帮畜生不如的倭寇! 他意犹未尽地补充道:每个人都得给我朝她脸上撒泡热尿!   四保们不禁欢喜雀跃。   富贵低吼着朝他哥扑来。营长只一个泼脚就将他放翻。   人群中有人说四保占了你的窝儿啦!营长说我的窝让日本人给占了!他看了 一眼被人死死拉住的富贵,大度地说:那就让我兄弟先干第一炮!               第十五章   松本慧子被人脱光了衣服象只待宰的白羊一般锁在柴房里,冻得只剩下了思 维。她的耳畔响起那个中国女学生的声声惨叫,她的幻觉里出现了四保为中国男 人报仇时的种种丑态。她几乎麻木了,再也没有力量为她所敬爱的日本天皇效忠 了。   门外有人说话。是那个叫做四保的家伙阴阳怪气地说:富贵你丫好命,去偿 日本女人的鲜鲜儿——接着就是噗通一声有人跌倒——富贵挟一阵寒风撞进来。 慧子脸上立时就有了泪水凝成的小河。   她的眼前一团红色的大火被展开,一下子将她裹住。   富贵用一块红布将这日本女人抱起来一口气逃出老远,可还是被及时赶来的 营长哥哥追上,从后面又一个泼脚将两个人放翻,一并拿了回去。   慧子重新被锁进柴房,门外马上排起了一条长队,象是小野枝子在世时那般 热闹。却暂时没人进来。大家都在等着营长福禄。此时他正忙着给老娘办丧事, 顺便把不听话的富贵捆在了灵屋的石柱上。   是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日本娘们儿害死了我的老娘!营长怪叫着冲进柴房— —慧子立刻想起日军士兵关于支那男人的家伙真是厉害的话来,顷刻间就有一根 烧红的铁棒突地扎进身体,使她止不住一阵剧烈的战栗。   四保说这娘们儿还他妈挺受用哩!   慧子终于发出了婵娟一般的声声惨呼。   营长于是更加义愤,且有眼泪滑出来,仿佛身下挺着的是一把大号的刺刀, 只顾用力地刺去,刺去!   一泡腥臊恶臭的热尿泼在慧子脸上。四保阴笑着冲了上来——               第十六章   红红的大旗第二次升起来的时候,大王庄的所有壮年汉子都已经在慧子的身 上泼过一会热尿了……   来自东方大日本帝国的松本慧子却求死不能。有人给柴房里搬来两个大火盆, 有人专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慧子身下的红布早已污迹斑斓,刺目的颜色使这些庄稼汉子时刻感到极度的 兴奋,他们仿佛是在从事着一件极其庄严神圣的使命,每一次都力求竭尽全力尽 善尽美。四保的花样最多,除了走旱路以外,还用手卡住慧子的脖子,把那团肮 脏的物件硬硬地杵进她的嘴里。   接下来营长就端了手枪挨家挨户地寻找老公公。四保的姑丈今年八十多岁了, 自他姑母死去之后有二十来年没见过女人了,并且有六年没有出过门。四保不顾 姑丈的喷口大骂,一路将他背来,不由分说地褪去了他的裤子。   老姑丈的腿子早已干成了两只竹竿,身下的那一团已被泥垢糊得不甚明朗难 出头绪。营长吩咐人端一盆热水让四保替他洗出个究竟来。   老姑丈双手揪着侄子的头发骂不成句,两足在地上乱拖着。一些老人说福禄 你真是太过了,这哪是污辱日本人呢分明是在要老家伙们的命呢——营长说谁要 是不干她谁他妈就是汉奸!   老姑丈骂一句妈了巴子的老子就不是汉奸!然后使尽余力向一枝尖柴撞去, 顷刻之间头破血流当场废命。   四保随即也把这笔帐记到了日本娘们儿身上。他草草埋了老人,又忙着帮营 长去拉别的老人。   慧子的腿被个胖老头一屁股坐折了。他也是年迈,却还壮心不已,一面用手 在女人身上揉摸一面企图唤醒自己。周围有人在大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也有人 正往慧子的嘴里塞煮得半生不熟的红薯。   胖老头终于证实自己已经是个不行了的男人,面对一个成熟女人的丰腴肉体 他再也做不了男人应该做的事。复仇抑或性交在他来说都不可能了,只好悻悻地 往慧子的脸上啐了几口绿痰。   营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表彰。   红红的大旗第四次升起来的时候,大王庄的所有老年汉子也都以不同方式报 了被日军蹂躏山河和蹂躏女人的仇。慧子已经去了十之八九的性命,只剩下了大 口大口的出气。她甚至还不知道早在夫君吉冈和自己最后一次做爱之前他们的大 日本天皇就已经垂下了那颗高贵的头。日本从那时起就成了一个任人用唾液、精 液和尿液百般作弄的女人。               第十七章   当他们把二嫂的儿子抱到下身被精液污泥涂满了的日本女人面前时,二嫂疯 了一般闯进这间不允许女人进入的柴房里。她撕住营长的耳朵破口大骂:福禄你 们他妈的就是一群两条腿的畜生!   营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泼了命的女人推开。他把全庄的人召集在一处, 再次向他们讲述中国女学生婵娟被日本鬼子强奸、污辱乃至残杀致死的每一幕, 讲得涕泪横流悲痛欲绝。年轻人的怒吼几乎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他们拉开 二嫂,抱起她四岁的儿子再次涌进柴房——   松本慧子已经死了。她的下身处被人不知是出于痛恨还是怜悯地塞进了一根 满是倒刺的木柴。   营长的计划没有彻底实现。没有实现的还有将来有一天他会成为父亲或是祖 父的遥远的梦。   他跪在柴房里告慰婵娟和所有被日本侵略者残害致死的中国同胞,他说他为 他们雪了奇耻大辱。可告慰完了他却再也没能站起来。   哑子富贵做完这件事后用红布裹起慧子再次逃走。               第十八章   河边是一块肥沃的黑土地,红布宽厚地铺陈着。   哑子富贵捧着用手掌温暖了的河水仔细地清洗女人赤裸的身体。他显得极其 平静,象大多数真正的男人那样没有抢天抢地的哭嚎。   四保率领着光棍儿们悄悄地将他们包围。富贵没有发觉,甚至在绳索落下来 的一刹那也并没有丝毫的反抗。   四保让人把慧子抬回去。一个男人说她不是死了吗?四保问谁说她死了?富 贵你说她死了吗?   富贵郑重地摇了摇头。   大王庄的麦场上吊死了杀害抗日将士的汉奸王富贵。四保让人把松本慧子的 尸体搭在一条板凳上,然后牵来一头死了伴儿的公驴。   这驴在穿过人群之中的时候不知被谁踢了一脚,它狂怒起来,翻蹄亮掌地直 奔四保冲去,把他撞了个万朵桃花开。 (寄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