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 天 的 太 阳 ·晚昱· 我刚到办公室,在靠南的窗下读报,G便打电话来,称她出差来这儿办事, 明天就得回去的。“你上来。”我在听筒里说。“不,你来。我们在J宾馆的茶 室等你,还有个人你必须见见。” G是我十几年前的大学同学,比我低一届,毕业时分配去了广州。其实在学 校里我们并没有交往,也许在社会上走了多年,人便开始恋旧了。于是我知道三 年前她与丈夫分了手,一个人带着女儿,而今女儿放在南京父母身边,她自己在 南方忙业务。“其实我有了点钱,但我更想女儿,想回来再不走了。” 我知道,她今天让我见的,必是那个等她至今、依然独身的小伙子。便赶过 去。到了茶室门口,小姐领着我穿过大厅,他们——二女一男正坐在台阶下白幔 落地的窗前说笑着等我。 介绍过落座后,我开始注视对面的这位“大男孩”,很敦实的样子,开始微 微发胖了。脸上笑着,并不说话。右边的那位小女士在接着刚才的话题:“…… 我们公司一般做合资宾馆或企业的生意,他们往往实力雄厚。”她的大红羊毛衫 紧裹着上身,袖子卷上来,没有任何修饰和个性的脸。G提醒她给我一张名片, 她便从挎包里掏出钱包,打开那里面,厚厚一沓百元面钞便露出脸来。翻了一阵 儿,她说名片没了,我给您写个地址。于是在一张可能作废的合同书什么的背面 写起来。 那男孩说话了,开口便是厚重的方言,问那小女子:“做装潢比你做服装来 钱吧?”他一边用手拨弄着面前的咖啡——手指短短的,指甲里有不少秽物。 就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起来。尴尬了好一会,G说:“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 就在J宾馆,你看怎样?”我说今天有点儿事事先安排了,下次吧。又都劝留了 一会儿。那小伙子又回复了先前的沉默,微笑着目送我离开。 G送我到前厅,在靠着喷水池的那面窗前,我们站下来。她说:“我知道你 在找借口走开。那女孩是生意伙伴。别看她,老公还是香港的。”我看着外面墙 上红黄两色塑料的郁金香花朵装饰出来的巨大的“Happy”,我知道G在等 我的评价。我对我已经说出来的话感到愧疚了:“你不适合他。快乐是勉强不来 的,婚姻也一样。”她喃喃道:“可我好歹都要成一个家的呀!” 出了宾馆,隆冬的风迎面吹来。我骑车转过广场时,看到天空一片瓦蓝,真 是阳光灿烂。 1999年元月21日于南京 (寄自中国大陆)